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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緣

引以為榮的姓後來知道不過是一種樹,著實懊喪了許多。辛虧當初老子指樹為姓這才平衡了我那點虛榮。逢問必答得意揚揚,然而對方卻是「奧,十八子」。起初不解從父親那裡知道了含義。古人為什麼這麼說啊?大概同姓人多。說來也怪,幾次全國人口普查「十八子」人數居首。如果這樣祖宗是個樹延衍至今,我不過是一片葉而已。

    說到葉子別有一番滋味,我和葉子的緣分源源流長。少時家貧,哪個時代不光我家,左鄰右舍均如此。孩子們無玩具,只有自己動手製作:彈弓、?、印模等等。後來大人發現好多玩具有危險,彈弓打鳥無所謂,但是打窗戶紙(哪是很少家有玻璃)卻是惹禍,三天兩頭被告家長。打?吧,不小心傷及夥伴,醫藥費有成問題,打?的把棍被沒收。玩印模用膠泥弄得渾身髒兮兮的,唯有「槓樹葉」勞逸結合,深受家長孩子的厚愛,很快風靡。我不知道誰發明的應當授予特別貢獻獎。記得有篇文章說文革時新疆墾區文化生活貧乏,大小伙子無所事事發明了比賽碰雞蛋的遊戲。誰的雞蛋硬碰不破為勝。那時雞蛋多貴啊,雞蛋是許多人的經濟命脈。較之碰雞蛋是貴族式的遊戲,我們的「槓樹葉」是貧民式的信手拈來,妙趣橫生。

    孩子們睜開眼就說「槓槓」,可見癡迷程度。「槓樹葉」是用葉柄交織勾在一起,雙方用力拉,類似拔河比賽。看似簡單其實裡面有許多技巧:如何選葉柄,如何握葉柄,如何發力等。一個好的葉柄往往是孩子們的最愛,像常勝將軍衝鋒陷陣,所向披靡,最後被累得傷痕纍纍「腰折」,馬革裹屍。常勝將軍的葉柄往往取決於纖維粗細,老嫩和韌性,然而葉子最好的是楊樹葉。孩子們撿拾楊樹葉層層碼疊好,厲兵秣馬。

    那時侯,我有點「軍火商」的味道,小朋友的「軍火」不少是我提供的。因為我放學後的首要任務就是掃樹葉,家裡樹葉堆積如山。我最喜歡秋天,除了有果子吃外,掃樹葉最多。我曾說過冷也不好過,熱也不好過,不冷不熱湊合著,一年光有秋天就好了。一言既出即遭非議。小孩子的秋天是美麗的,秋思秋愁那是大人的事。我掃樹葉有多種用途:首先是羊的飼料,其次是當柴火,再是漚肥。為了節省開支將煤球票送人,以至到少年竟不知道還有煤球廠。我家在城北到城南煤球廠買煤球需要步行十餘華里,起五更排隊搶購,往往需要一整天的時間。這不是最難的最難得是借不到人力車,買了煤球也乾著急。這是後話。

    我小時父親說過:大風吹來麥秸垛,揀來麥子鬼推磨。過著最原始最環保的生活,我們向大自然索取最簡單的生活資料。走進樹林你會發現多姿多彩的樹葉,令人心曠神怡。柳葉似小魚散落水面上,楊樹葉像小手輕輕地搖擺,「河南琴」葉子如團扇翩翩起舞。最令人興奮的是杜梨樹葉經霜後如楓葉,在晨露的滋潤下透過陽光玲瓏剔透夢幻般地玫瑰色彩欲滴絢麗奪目,令人陶醉。然而千辛萬苦摘到手後發現不過是平平常常的葉子,擦乾水珠乾巴巴毫無光澤,對照陽光也不透亮。一片葉子霎時天壤之別,我詫異。若干年後我慢慢地悟出奼紫嫣紅需要的是環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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